章潤清講了她遇到的麻煩。

“年初我所供職的一家雜誌社收到了一份手稿，一個叫趙軒初的律師樓職員從紐約的監獄裡寄出來的。寫了一個充滿血腥、陰謀、殘殺、詭計的恐怖故事，涉及到中美兩國的司法制度和敏感的高層政治問題。趙先生被無辜牽扯進了一件震驚世界的兇殺案中，在中美兩國間諜的操控下，從紐約到邁阿密，從美國到泰國，又到中國，最後又從中國偷渡經金三角地區，經歷九死一生，從柬埔寨返回美國，卻落入了早已被羅織好了的冤獄之中。在經歷了跟蹤、綁架、謀殺、偷渡、搶劫、逮捕、坐牢、上庭、入獄等種種磨難之後，故事主人公堅貞不屈，不與邪惡為伍，不向強權低頭，終於洗清了自己的冤枉，同時也完成了自己人格的昇華。這本書由我做責任編輯，本來是應該在美國出版的。但是因為趙先生跟美國政府有協議，不可以利用媒體渲染此案給政府帶來負面影響，所以此書最終在香港出版了。

我在書中的出版說明中強調，這本書可能會給某些部門或者個人帶來不愉快，但是這一切跟趙軒初先生無關，都由我個人承擔。誰知道一語成讖，書出版之後果然麻煩來了，不斷有各種莫名其妙的人騷擾，有的打聽趙先生的下落，有的要跟我商量買斷版權，還有的人跑到香港找出版商的麻煩。更有甚者，有些神秘機構甚至在香港大肆收購這本書，威脅一些中資書店不得賣書，這是豈有此理！”

馬俊良笑了笑，道：“這不是好事嘛，你正好可以大發其財，干嘛生氣？”

章潤清：“怎能不生氣？美國是個民主法治國家，香港也算是個法治社會，出版自由是公民的基本的人權，北京的手也伸得太長了吧，居然伸到美國來了。就算這本書對中國政府的形象有損，這也是言論自由的範圍呀，更何況書裡也寫了美國的醜惡腐敗，美國政府也沒有興師問罪嘛。”

馬俊良笑笑，說：“你是從大陸出來的，也應該知道，中美兩國的國情不同，文化和法律也不一樣，大陸有大陸的特殊情況嘛。”

章潤清：“問題是這件事跟中國的法律扯不上關係。我雖然不是法律中人但我對中國的法律也是有點研究的。中國的法律也講究屬人原則和屬地原則，從屬人原則講，本書的兩個作者都是美國公民，中國政府管不著。就屬地原則而，本書是在香港出版，海外發行的，香港雖然是中國的領土，但是根據香港基本法，香港是獨立司法區，並不屬於中國大陸法律的覆蓋範圍，中國政府也沒有權力來干涉。而香港的法律是保護出版自由的。法律文化是有普適性的，北京難道可以把它的那一套政治邏輯延伸到別人的家裡去嗎？”

馬俊良沉思了一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中國和西方國家的法律思想是有區別的，中國偏重於擴張，而西方偏重於保守，而一種觀念的改變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不過你得理解國內執法者的觀念要達到你這個水準還需要一段時間呢。還有，實不相瞞，你剛才說的這件事，我在國內也聽說了。不過我這次來並不是要跟你討論這本書的事，這是件小事。買斷版權也罷，收購圖書也好，都是個協商的問題。別上升到干涉內政這麼嚴重嘛。”

知道馬俊良不是為這件事來的，章潤清略略放了心。她也覺得自己有些神經過敏，抱歉地笑了笑。

馬俊良又說：“咱們不談這些煩人的話題了，聊聊各自的生活吧。”

章潤清高興起來，笑道：“好啊，你先說吧，你這麼闊綽，應該不會是公家人吧。公務員的出差標準我是知道的，你如果是官員，那得是党和國家領導人的級別，可看上去不像啊。”

馬俊良哈哈大笑：“你說對了，我就是個商人。只不過為了方便，身上多了一張皮而已。”馬俊良說的多了一張皮，業內也叫掩護身份。不過這個時候，章潤清還聽不懂這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