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一案，我的自干律师历程
——高寒诉独立中文笔会案纪实
高 寒
书稿简介
这是第一部自始至终用原始档案说话，由当事人向世人披露一段“民运内斗”史的故事；这是第一桩将“民运内斗”诉诸法律，在美国走完了从基层法院到联邦最高法院、且持续整整十年，且五年后还有续篇的司法个案；这是第一个卷进了中国民运异议界几乎大多数名流，且迄今评价最为对立的一段当代民运公案；这也是一个曾满怀热望投身其中，身先士卒为之拼搏，又心力憔悴脱离泥沼，最后更毅然决然与之决裂的“海外民运人士”所走过的民运心路历程。
总有人说中国人追求民主自由的路走得何其艰辛，从五四到今天似乎仍望不到尽头；总有人说中国人今天最倒霉的是出了个毛泽东，要是蒋介石当年在重庆摒弃妇人之仁，中国的历史就会改写了。可历史真就这么简单吗？那就请看看发生在号称汇集了中国海内外一大批异议菁英群落中的这桩个案吧。有人把本案被告刘晓波——他现已被胡平等捧为“圣人”[1]——当年所主持下的独立中文笔会中的高寒开除案，比作上世纪四十年代中共延安整风中的王实味案，似乎不无道理。从中，即从今天还正遭受压制的整个中国异议群落之群体文化氛围中，人们或许能找到某种中国人今天为何还望不到民主自由法制曙光之个中缘由。
这本以当事人回忆录的方式，借助于大量文字档案所支持的个案剖析之历史回顾，分上下两部。其上部，为笔会篇。它详细叙述了引发此开除案的直接诱因“余王排郭门”[2]，和间接诱因《笔会章程乙案》[3]；到提出开除高寒议案，剥夺辩护权、形成决议，高寒在笔会内的抗议、上诉遭拒，笔会完成开除；再到开除高寒后，笔会内外的围绕开除高寒案的网络大辩论，直到诉诸法庭前的全过程等。书中大段大段、甚至全文引用原始档案，是为尽可能地让读者身临其境、俯瞰全貌。
其下部（待写），则为法庭篇。它从不知美国法院门朝哪开，误入小额法庭告状谈起，中经纽约州最高法院[4]、纽约州最高法院上诉庭、美国联邦纽约南区法院、美国联邦第四巡回上诉法院、直到将官司打到联邦最高法院的全过程。其中包括请律师的一波三折，对方以“恶意滥诉”迫使我的老美律师以“我要保护我的职业和家庭”为由退出了此案，以致让我面临要么放弃、要么自诉的艰难选择；最终，我被迫赶鸭子上架，自干“律师”（自诉人），同时去面对美国民主基金会和独立中文笔会的两个专业律师团队，将这场耗时十年的“独立中文笔会宪法权利侵权案”的马拉松官司，打到了终点站：美国联邦最高法院。
书中凭靠案卷，着重介绍了本案的司法争议要点：宪法权利侵权是否应涵盖非盈利组织，从而引出本案所涉及到的宪法侵权之司法理论、司法实践的两大悬疑前沿命题：1）宪法权利侵权之私法适用性；2）非盈利组织是否仅系私人机构。
围绕诉辩双方关于“独立中文笔会在本案中是否是一个宪法权利侵权主体”这个案由前提，诉辩双方均旁征博引进行了好几轮激烈的辩论。最后，辩方论点——否认被告属宪法侵权主体——因获美国法院支持而胜诉。
故读者既可将本书下半部当作一个司法个案来读，也可将其作为从某个案了解有关“宪法权利之私法适用性”这一迄今为止的世界宪法学前沿理论的科普读物来读。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本书所引全部资料，均曾在公开的BBS中文论坛上公布过。本书成书中所引用的档案，均实际上只是这些公开中文论坛上的资料汇编而已。
【上部 笔会内：寄望、失望与抗争（2005 年 -2007 年）】
目 录
更新二 高寒诉笔会官司有续篇
更新一 败诉辞——我的十年官司已落幕
第1章 迷宫般的诉讼程序
第4章 “余王排郭门”引爆舆论
第10章 高寒与著名马甲芦笛的网络宿怨
第11章 “缺席审判”的开除决议
第12章 “诽谤秘书长陈迈平（万之）”之财务弊案
第13章 第二次会员大会及其章程修订乙案风波（上）
第14章 第二次会员大会及其章程修订乙案风波（下）
第15章 身世、经历与自我流亡
第16章 寻找组织、民运干将与自绝于“民运”
第17章 争辩护权，争复审权，穷尽笔会内程序
第18章 第三次会员大会：郭罗基与郑义、刘晓波的大辩论（上）
第19章 第三次会员大会：郭罗基与郑义、刘晓波的大辩论（下）
第20章 独立中文笔会内、外围绕“高寒案”的大辩论（一）
第21章 独立中文笔会内、外围绕“高寒案”的大辩论（二）
第22章 独立中文笔会内、外围绕“高寒案”的大辩论（三）
第23章 独立中文笔会内、外围绕“高寒案”的大辩论（四）
参考资料
[2] 参见本书（上部）第3章、第4章
[3] 参见本书（上部）第13章、第14章
[4] The Supreme Court of the State of New York，其中 “Supreme Court”，按字面翻译应为“最高法院”，但该院实际是纽约州初审法院，其上还有纽约州最高法院上诉庭，和纽约州上诉法院。
第八章 “开除提案”及其“开除”营垒的内讧
7月22日，也就是在我主动宣告“单方面停火三天”期限刚满，反制营垒的《开除动议》初稿，便在笔会社区贴出、并公开征求联署：
一直以来，独立中文笔会会员高寒先生严重背离笔会章程，滥用言论自由，故意捏造、传播谎言，侮辱、诽谤本笔会会员；故意制造虚假信息，假冒国内多名自由知识分子和自由民主人士名义，掀起旨在改变现行政治格局的危险活动，导致本笔会会员被判重刑。
高寒先生违背笔会章程之犯规事实如下：
1、2005年3月，高寒发动所谓“天鹅绒行动”，借用赵紫阳治丧委员会的人气，冒用国内大陆人员名义，从事危险的党派活动，给中共当局提供镇压、迫害民主自由人士的证据。
2、2005年11月，本笔会换届选举期间，高寒先生滥用会员权利，在毫无事实依据的情况下，污蔑、诽谤时为笔会秘书长的陈迈平先生“巧立名目”“中饱私囊”，笔会会长和理事会成员反复解释警告，并拿出证明陈迈平先生清白的证据，但高寒仍一意孤行，在笔会内外肆意散布谣言。
3、2006年5月，余杰、王怡两位会员访美归来，高寒抓住他们在访美期间的一些错误，对两位发动了长达一个月之久的侮辱诽谤和人格攻击。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高寒先生仅凭个人臆测，就断定本笔会会长和理事会参与了余王二人在美国行为的决策。[1]
对此，我作了如下回应：
作为被指控者，高寒接受你等的挑战！
高 寒
诸位指控者：
作为被指控者，高寒接受你等的挑战！
仅据此文本，已足见各位指控者法律素养低得令人震惊。特别是其中还有法律专业人士，实在令人汗颜。
欢迎指控者们选一名稍微能干一点代表，就你们的指控，与被指控者本人，就你们的一条条指控进行辩论，可以从你们自认为最有杀伤力和最有把握的“名单”问题辩论起。
衷心希望作为控方，你们要有最起码的自信力，而不是乞灵于人多势众壮声势，乞灵于缺席审判除异己。
同样，如果你们的指控不成立，你们将直接承担诽谤的责任。
谢谢
《开除动议》给高寒列出的第一条“罪状”就是冒名。可哪知这份指控别人“冒名”的《动议》贴出还不到24小时，其本身就爆出了“冒名”的乌龙：被赫然写在《开除动议》发起人名单上排列第二的朱学渊，发表声明称：他根本就反对这个《开除动议》，根本就从未同意过联署。本来也是，朱学渊是“罢免案”的九名发起人之一，他怎么可能同时成为两个截然相反目标提案的发起人呢？果不其然，他在声明中明确地强调道，对于这个“开除”动议，“我对其中许多用语和内容，都不能同意。”真是苍天有眼呐，一桩特别将“冒名”列为首罪的指控，居然用自己现眼现爆、实实在在的冒名，去指控他人那子虚乌有的“冒名”。还有比这更为搞笑、更具讽刺意味的行为艺术吗：
今天，导斌将《动议》发给我，我对其中许多用语和内容，都不能同意。譬如，高寒“掀起旨在改变现行政治格局的危险活动，导致本笔会会员被判重刑”的说法，就是完全不能令人信服的。“独立笔会”的成员都应该有独立的政治立场，而“改变现行政治格局”仅是持不同政见者的意愿，也是中国人民的福祉，而且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口号——“政治改革”，它会成为一种“危险活动”，是共产党里的反动派造成的，“本笔会会员被判重刑”不可能是高寒会员造成的。反之，导斌兄那年坐牢，高寒是为你奔走疾呼的。
而“滥用言论自由、写作自由与出版自由”是专制主义扼杀自由久用而不疲的棍子，如果我们也跟着这样说，就等于把自己的屁股坐到专制主义的板凳上去了。至于王、余二人，已经不是有错无错的问题，而是认错不认错的问题。众所周知，他们都已经皈依了主，但若以为主给了他们不认错的权利，乃至毋须认错的权力，那就错上加错了。
真是无独有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厢谴责他人“冒名”的人自己却货真价实地冒起名来的喜剧还没有看完，那边厢又在喊“沙老太和阿庆嫂打起来了”。原来“开除动议”的两个草案酝酿人刘路和吴孟谦此时此刻竟突兀地闹起了内讧，乃至对骂了起来。想不到这“开除”大营真是按下葫芦又起来瓢。最有喜剧色彩的是：“开除”营垒的吴孟谦随即竟然犹如打脸一般地公布了他的题为“为高寒辩护，强烈谴责某会友的‘非程序行为’”的帖子，痛批刘路对高寒在所谓的天鹅绒行动中的“冒充名字，致人系狱”指控纯属深文周纳、罗织罪名。这一棒喝的分量可不轻，故始则一下被打懵，继则恼羞成怒的刘路，竟然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人身攻击起来：什么“想不到吴先生也抓了这个鸡毛。”，什么“这个虚伪的样子倒真叫我恶心”，还有什么“易涨易落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云云。一时间，你来一篇《答吴孟谦》、我去一篇《答刘路》，然后又你《再答》过去，我又《再答》过来，乒乒乓乓搞得好不热闹。
常言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此时此刻看着“开除”大营爆出来的这一出接一出的活报剧，我盯着屏幕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来自“反制”营垒内部的为高寒辩护，当然胜过了高寒、乃至任何其他人的辩护了。于是我也不光是看戏，还投桃报李地大声报警，请网管及时警告和处理刘路帖子中的辱骂和人身攻击。既出了刘路的洋相，让他狼狈不堪，又忙坏了“网警”赵达功。
下面便是来自指“开除”营垒的公然为被指控者高寒的辩护书：
7月18日，会友甲、会友乙及“某会友”和我即在MSN上讨论动议文本问题。当时我即表示对动议的整体意思，我赞同，但是其动议文本很成问题。其中，有会友提出，就是要把高寒赶出笔会，我当即表示反对意见，我的意见是，作为一个正式动议文本，我们提出来，要有理有据，经得起公论，不是表达个人的好恶，至于结果，需要由合法程序来决定。经过讨论，大家一致建议删除部分无证据的严厉指控，请起草人“某会友”（高寒注：即律师刘路）继续修改文本，在正式文本公布之前，需要经全体联署人一致同意。
7月21日，我把《孟谦的意见》传给会友丙。
7月22日晚，“某会友”告诉我，对高寒的指控关于“天鹅绒行动”是关键，不能去除。而且，我的《孟谦的意见》已经晚了，他已经把动议提交给了理事会，且得到了三位理事（名单略）的明确支持，而再取得两位理事的支持应该不会太难，只要五位理事支持，动议就能获得成功了。“某会友”还告诉我，提交给理事会的动议上有我的名字，但是，如果我不同意，在公布文本时，可以删除我的名字。我惊呃莫名，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了，我问他，把动议直接提交给理事会，经过全体联署人同意没有？他说，大家都没意见。我提醒他，他的操作很成问题。
我在此为高寒作辩护，有了程序的正义，才会得到正义的果实。
加拿大会员盛雪在看了《开除提案》后发表《如何自处？ 如果“终止高寒会员资格动议”通过，我只有自动退会》的帖子，历数自己参与的支持国内的几项人道人权活动，忧心忡忡地感到，笔会内部兴起的这股歪风，即以“国内会员的安全”为由，将会内一些民运人士会员的民运活动，罗织罪名为“间接参与对中文文学工作者的迫害”，将后患无穷。随即，西班牙会员黄河清也跟随其后，呼应盛雪的担忧，“坦白”了自己也曾与杨天水有过联系，还送过钱，从而算是支持过的“旨在改变现行政治格局的危险活动，”故“我自然对杨天水的被判刑负有更早的更严重的连带责任。” 下面是盛雪和黄河清发言的摘录。
加拿大会员盛雪发言道：
看了十一名会员联署的：“ 请求笔会理事会讨论终止高寒会员资格的动议”。深感我应该主动就与我有关的一些事件表态，以示愿意主动承担责任，万一哪天被人追究开除出会，岂不尴尬。
“动议”中有如下指控：……掀起旨在改变现行政治格局的危险活动，导致本笔会会员被判重刑。……第三款：“参与违背笔会宗旨的、对中文文学工作者的迫害行为”，……。
如果基于这些指控导致会员高寒被开除出独立中文笔会，我不知如何继续在笔会自处，只有自觉退会，以示尊重笔会现行章程和理事会及大多数会员的意愿，并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原因如下：
1，我是“赵紫阳治丧委员会”新闻发言人之一（我记得会长刘晓波也是，另外还有鲍彤、张林），是我发电子信函邀请杨天水参加赵紫阳治丧委员会的（这也在当局指控杨天水的证据之中）。按照“动议”逻辑，我也间接参与了当局对杨天水的迫害。
2，在当局出示的对杨天水的指控证据当中，还有我为杨天水募集捐款一项。如果按照“动议”的逻辑，我也间接参与了当局对杨天水的迫害。
3，另外，笔会成员诗人师涛被判重刑也与我有关。我也算是师涛获罪的间接责任人吧。我也为师涛募集了五百欧元捐助。
4，笔会会员张林也是“赵紫阳治丧委员会”新闻发言人之一。张林是在前往北京吊唁赵紫阳时被捕，遭关押，随后被判刑。作为赵紫阳治丧委员会的主要成员，如果有人追究我的责任，我不一定能够为自己辩解清楚。而且，我也为张林募集了五百欧元捐助。
5，对于“余王拒郭”事件，我也有和高寒相近的认知。
我相信，说一个人参与了当局对异议人士的迫害，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指控。
高寒推动天鹅绒行动的具体做法有不周全的地方，但谁相信高寒是故意陷杨天水于险境。高寒涉及杨天水的部分不应该追究。高寒表示要一力担当天鹅绒行动的责任，正是他有承当的表现。
也许有对我心存善意的联署朋友会说，动议开除高寒还有一些其它原因，那些原因是主要的。那么又为何要罗列这些“罪名”呢。
西班牙会员黄河清发言支持盛雪：
盛雪的帖子点醒我，我也得准备好自动退会。
我虽然没学过逻辑学，但最基本的三段论还是听说过的。盛雪的逻辑推理很严密，必然如此——盛雪也负有陷害杨天水的连带责任。
我也曾救援过杨天水，比盛雪，可能比任何人都早。我为杨天水的女儿向海外的一个基金会申请到了一笔钱，可能不少，现在记不得具体数字了。根据三段论的逻辑推理，我自然对杨天水的被判刑负有更早的更严重的连带责任。盛雪的罪比我轻且晚，都能自觉退会。我什么都比不上盛雪，愿在此事上与盛雪比肩。
1963年，我到一所小学实习，听老教师讲课，三年级的语文课。课文中有保护青蛙的内容。那老师从保护青蛙讲到了保卫世界和平。她是这样推理的：青蛙吃害虫—吃了害虫庄稼就能长好—庄稼长好了就能多打粮食—多打粮食就能让解放军叔叔吃饱饭—解放军叔叔吃饱饭就能打坏人打敌人—打坏人打敌人就是保卫祖国—保卫祖国就是保卫世界和平。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且当时那位老师是受到表扬的，说她教得好，政治性强，从小小的青蛙能说出大道理。我当时也是千真万确地感到佩服，所以记得这么牢。
我并非调侃。我认为这里头真的含有非常深的道理。我真诚的希望我的老友老弟廖亦武能看到我的这个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