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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评论

所跟帖: 露芦潞拢脪禄猫脡 鲁漏脥篓脡脧脡媒碌脛脟镁碌脌拢卢卤拢脮脧脌脕露茅碌脛脳脭脫脡   2021-07-21 00:09:00  


作者: 露芦潞拢脪禄猫脡   脤矛脠脣赂脨脫娄脗脹 2021-07-22 09:39:49  [点击:731]
天人感应论

引言
一、经典依据
(一)《易经》
(二)《尚书》
(三)《礼记》
(四)副经
(五)外道
二、灾异现象
三、孔子之叹
四、天人合一
五、大人得天独厚

引言
天人感应说认为,人心与天地、民意与天意、人事与天道、政治社会秩序与宇宙运行秩序存在某种潜在联系,人类的行为尤其是政治行为,与天象及物象息息相关,可以相互影响,相互感应,人会上感于天,天会下应于人,如果政治失常,就会出现灾异;如果政通人和,就能和气致祥,或者天降祥瑞。

对天人感应,既不能作简单化、庸俗化和僵化的理解,如谶纬之书那样,将天人关系比附得十分细密烦琐;更不能简单地否定,斥之为幼稚和迷信。天人感应原则无误,论义理精微高明,有着扎实的经典依据和理论基础,历代圣贤大儒对于天人感应说都有不同程度的认可或解说;论现象无数无量,有古往今来无数事实和现象作出强有力的支持。

儒家强调和谐,包括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天地和天道的和谐,以及个体身心的和谐。而要追求和获取各个层次的高度和谐,就必须对天人感应这个概念有一个基本而正确的理解。换言之,拨去笼罩在天人感应说身上的历史迷雾和思想误解,还其中道的原色和正理的清白,对于道德环境、政治环境、社会环境、自然生态环境之建设和改良,对于新一轮中华文化的复兴和中华文明的启动,都具有重大意义。

一、经典依据
关于天人感应,中华经典中有大量表述。

(一)《易经》
《易》曰:“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子曰:“佑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也。”(《易经-系辞上传》)天佑就是天助。天能够佑助于人,说明天人有感应。

《易经》咸卦就是关于感应的卦。彖辞说:“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把咸之感提到“万物化生”、“天下和平”和“天地万物之情”的高度,为天人感应论作了最好的哲学奠基。天地相感,阴阳和合,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则仁义普施,天下和平。观物与物、人与人,人与物相互感应的现象,就可以洞察和解悟天地万物之真实相了。

咸,感也,艮为少男,兑为少女,少男少女最易相感。故名泽山之象曰《咸》。咸,感应,古人云:“有心之感有限,无心之感无穷。”咸之感指一切感应现象,包括阴阳、天地、万物、男女、天人之间的感应。“《咸》,速也。”速是速通义。
感应之道不受制于距离,感而遂通。《孟子 公孙丑上》引用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意谓德政的推广流行,比设立驿站传达政令还要迅速,形容道德感人的力量和速度。

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这个平字值得深长思。她既有治理的“动”义,也有平安、公正、和平、平等、安定的“静”义。儒家内圣外王,归根结底无非是内平自心,外平天下,平天下亦无非平人心。

平天下,大学八条目之一,人人平等,天下太平,即《春秋》“太平世”,是儒家最高政治理想,王道最高境界。《尚书洪范》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都不外乎一个平字。

“平天下”的最高境界是“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曲成”,就是在尊重万物的本性和个性基础上成就万物,让包括人类在内的天地万物各得其宜。这体现的是一种高度的平等精神。

平自心是培养和保持一颗平常心。平常心不平常。佛教以无分别为平,无生灭为常,平常心就是真如佛性,无分别无生灭,离四句绝百非。马祖说:“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指的就是这个。

平必和,和必平,儒家外求世界和平,自求内心和平。自心平,人心平,天下平。用《中庸》的话说,平自心是“尽己之性”,平人心平天下是“尽人之性”。

人与人最容易产生道德感应,又特别容易自上而下,上感下应。圣人得位,政治公道,社会公平,人心大平,天下太平。陆贾说:“仁者在位而仁人来,义者在朝而义士至。是以墨子之门多勇士,仲尼之门多道德,文王之朝多贤良,秦王之庭多不祥。故善者必有所主而至,恶者必有所因而来。夫善恶不空作,祸福不滥生,唯心之所向,志之所行而已矣。”(《新语思务篇》)

对于咸卦之感,张载、王夫之、李贽这些古代治易大家都有深入论述。王夫之说:“故感者,终始之无穷,而要居其最始者也”,“咸之为道,固神化之极致也”。李贽在其《九正易因》中干脆断言:“天下之道,感应而已”。在“顺天应人”的道德追求和天人感应中,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可以达到高度的和谐一致。

《系辞》又说:“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寂然,感之体,静也,无为也;感通,寂之用,动也,无不为也。体与用、静与动、无为与无不为完全统一,同归于易。

古人还有“易以感为体”的说法。《世说新语》中记载:“殷荆州曾问远公:易以何为体?答曰:易以感为体。殷曰:铜山西崩,灵钟东应,便是易耶?远公笑而不答。”可见感应之理在《易经》中的重要性。

《文言传》说:“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覩,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水湿火燥,云龙风虎,是自然界同类相从;圣人作而万物覩,就是天人感应的表现,圣人兴起和作为,万物都会自然而然产生感应。

(二)《尚书》
《尚书•洪范》认为帝王的政治道德会对天气变化产生重大影响。“洪范九畴”(政治的九大法则)第八条是“念用庶征”(指几种检念君王行为的征兆)其中说到:

“曰休征;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曰晰,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

说的是君主施政态度,会影响天气的变化。美好的征兆:一是肃敬,及时下雨;一是修治,及时放晴;一是明智,及时转暖;一是善谋,及时变寒;一是通圣,及时起风。恶劣的征兆:一是狂妄,久雨;一是僭谬,久旱;一是逸豫,久热;一是急躁,久寒;一是昏昧,久风。

又说:“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岁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乂用民,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従星,则以风雨。”

从“曰王省”到“家用平康”,说政善致美,百谷成熟因此丰收,政治因此清明,杰出的人才得到显扬重用,国家因此太平安宁;从“日月岁时”至“家用不宁”,说政恶致咎,一切都会反过来;“庶民惟星”以下,意谓人君和群臣要以常道齐正润泽下民。

(三)《礼记》
《礼记•乐记》开篇指出“人心之动,物使之然”,外物能感人心。接着说: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是故强者胁弱,众者暴寡,知者诈愚,勇者苦怯,疾病不养,老幼孤独不得其所,此大乱之道也。”

人化物就是人被物所化,物化者就是物人,身为物役,成为物欲和外物的奴隶,虽有人形,缺乏人格。孔颖达疏:“外物来至,而人化之於物,物善则人善,物恶则人恶,是人化物也。”在树立君子人格之前,人是很容易“物至而人化物”的。物化则丧心,丧失道德自律的能力,故物化者必是物质主义、利益主义和利己主义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

人若不文化德化,必然物化,进而恶化,比动物更坏。凡物质主义、利益主义和恶性利己主义者,都属于物化者,那些信仰邪知邪见、崇拜暴力暴君、鼓吹歪理邪说的知识分子,更是物化的典型。

外物能通过物化恶化人心而恶化音乐,“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恶化人事,导致“强者胁弱,众者暴寡,知者诈恶,勇者苦怯,疾病不养,老幼孤独不得其所”,那么,人事之恶和大乱之道,是否也会影响音乐和外物外境呢,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乐记》说:

“土敝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气衰则生物不遂,世乱则礼慝而乐淫。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慢易以犯节,流湎以忘本,广则容奸,狭则思欲,感条畅之气,而灭平和之德。是以君子贱之也。”

世道乱了,礼崩乐坏,音乐淫靡,或悲哀而不庄重,或喜悦而不安详,或散漫而不合节拍,或放纵而丧失法度。节奏缓慢则包藏邪思,节奏急促则刺激欲念。感受乱逆的气息,灭除平和的德性,因此,君子轻贱这样的音乐。

《乐记》更多的是从正面强调好音乐作用,并提出“大乐与天地同和”的观点,将音乐的和谐与宇宙的和谐联结在一起,何其深刻而伟大。若无对万物一体、天人合一之真理的圆满证悟,是不可能产生这样深刻而伟大的音乐思想的。“和故百物不失”,“ 和故百物皆化”,阴阳调和,天人和谐,一切井井有序。音乐之用大矣哉。

“是故大人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天地欣合,阴阳相得,煦妪覆育万物,然后草木茂,区萌达,羽翼奋,角觡生,蛰虫昭苏,羽者妪伏,毛者孕鬻,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则乐之道归焉耳。”

《乐记》常常礼乐并举。大人是圣人得位,举礼乐即制礼作乐,如此,天地的功用将昭显出来。天地和合融洽,阴阳之气蒸腾互补,温暖的气息覆育万物,然后草木茂盛,植物萌发嫩芽,禽鸟振翅高飞,走兽骨角生成,冬虫苏醒,鸟儿孵卵,兽类怀孕,胎生的不会死在腹中,卵生的不会未孵化就破裂。这是乐道的美满结局也。

“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春作夏长,仁也;秋敛冬藏,义也。仁近于乐,义近于礼。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故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天尊地卑,君臣定矣。卑高已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小大殊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则性命不同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如此,则礼者天地之别也。地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如此,则乐者天地之和也。化不时则不生,男女无辨则乱升,天地之情也。及夫礼乐之极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穷高极远而测深厚。乐著大始而礼居成物。著不息者,天也;著不动者,地也。一动一静者,天地之间也。”

这一段话将音乐极天蟠地、感天动地的伟大作用阐述的淋漓尽致,从音乐角度对心物感应、天人感应作了最生动而深度的说明。

程颐说:“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明道行状》)意谓穷究天道的神妙,认知万物的变化,是因为通达于礼乐。可见礼乐作用的伟大,其极致可以穷神知化,上达天道。

穷神知化语出《易•系辞下》:“穷神知化,德之盛也。”唐孔颖达疏:“穷极微妙之神,晓知变化之道,乃是圣人德之盛极也。”

于此可见儒家道德的厉害。圣人德之盛极,可以穷神知化,那么,圣人在位,顺天应人,敬天保民,建设良制良法政治文明,自是题中应有之义。陆贾说得好:“昔舜禹因盛而治世,孔子承衰而作功,圣人不空出,贤者不虚生。”孔子无权,自有作用发挥;舜禹得位,自必造就盛世。

马一浮说:“《正蒙》云:一故神,二故化。礼主别异,二之化也;乐主和同,一之神也。礼主减,乐主盈,礼减而进,以进为文,乐盈而反,以反为文,皆阴阳合德之理。”(《》泰和宜山会语)礼乐根源于“阴阳合德之理”,天人不二,自有感应。

礼乐制度是政事、人事之大者,其精神却是形而上的。《礼记•礼运篇》指出:

“是故夫礼必本于大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其降曰命,其官于天也。夫礼必本于天,动而之地,列而之事,变而从时,协于分艺。其居人也曰养,其行之以货利、辞让、饮食、冠昏、丧祭、射御、朝聘。”

这段话大意是,礼制必须以太一为根本。太一分化而成天地,转变而为阴阳,变化而出四时,列举而为鬼神。大一内在于万物称为命,这个命法象于天道。礼制一定必须以天道为根本,天道运行而达于大地,分列而达于万事,变化而顺应四季,协和于行为标准。礼制供给人类生活叫做养,它通过货利、辞让、饮食、冠昏、丧祭、射御、朝聘等礼仪规范实行养人之道。

《系辞》说:“易有大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可以共参。礼之太一,即易之太极,都指天道。《礼记》这段话将礼与天地、阴阳、四时及鬼神打成一片,从礼制的角度,阐述了天人合一之理。制礼作乐,大人之事也。

另外,《乐记》中子夏在回答魏文侯关于音乐问题时说:“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谷昌,疾疢不作而无妖祥,此之谓大当。”说的也是天人感应。

湖北荆门郭店楚简的《成之闻之》篇中记载了子夏类似说法:“是故小人乱天常以逆大道,君子治人伦以顺天德。……是故唯君子道可近求而可远措也……昔者君子有言曰:圣人天德。曷?言慎求之于己可以至顺天常矣”云。

(四)副经
对于天人感应,历代儒家典籍和大儒多有阐说。

《大戴礼记》说:“圣王之盛德:人民不疾,六畜不疫,五谷不灾,诸侯无兵而正,小民无刑而治,蛮夷怀服。…凡人民疾、六畜疫、五谷灾者,生于天;天道不顺,生于明堂不饰;故有天灾,即饰明堂也。”(《大戴礼记‧盛德》)

疾是大病,疫是瘟疫,灾是水火为害,明堂是帝王会见诸侯、举行祭祀、宣明政教的场所。圣王穷神知化敬天保民,政治文明制度合理,可以最大限度地禁戒人祸并且减少天灾。

韩婴《韩诗外传》说:“传曰:国无道则飘风厉疾,暴雨折木,阴阳错氛,夏寒冬温,春热秋荣,日月无光,星辰错行,民多疾病,国多不祥,群生不寿,而五谷不登。当成周之时,阴阳调,寒暑平,群生遂,万物宁。故曰:其风治,其乐连,其驱马舒,其民依依,其行迟迟,其意好好。《诗》曰:匪风发兮,匪车偈兮。顾瞻周道,中心怛兮。”

成周之时指周成王时。成王康王时代,海内晏然,四夷宾服,被称为历史上四大盛世之首。《周本纪》记载:“成王自奄归,在宗周,作多方。既绌殷命,袭淮夷,归在丰,作周官。兴正礼乐,度制于是改,而民和睦,颂声兴。…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错四十余年不用。”

韩婴举成周之时“阴阳调寒暑平,群生遂万物宁”为例,说明有圣王必有王道、有盛德必有盛世的道理,非常有力。但要进一步说明的是,有圣王有盛德,可以少天灾,可以将天灾的危害减到最轻,但并非一定没有天灾。舜禹时有大洪水,汤有七年之旱,不能因此否认他们的盛德。因此,话不能说过头。某些公羊学家和儒家典籍,在这方面就犯了绝对化简单化的毛病。儒家经典有正副之别,四书五经为儒家正经,言论中正圆满,副经大体正确,但有出偏的地方。

下面摘录古籍中部分有关天人感应的言论供参考,不再一一解说。

《韩诗外传》又说:“善为政者,循情性之宜,顺阴阳之序,通本末之理,合天人之际。如是则天气奉养而生物丰美矣。不知为政者,使情厌性,使阴乘阳,使末逆本,使人诡天。气鞠而不信,郁而不宣。如是则灾害生,怪异起,群生皆伤,而年谷不熟。是以动伤德,其静亡救。故缓者事之,急者弗知。日反理而欲以为治。《诗》曰:废为残贼,莫知其尤。”

陆贾《新语》说:“传曰:天生万物,以地养之,圣人成之。功德参合而道术生焉。故曰张日月,列星辰,序四时,调阴阳,布气治性,次置五行。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阳成雷电,阴成雪霜,养育群生,一茂一亡,润之以风雨,曝之以日光,温之以节气,降之以殒霜,位之以众星,制之以斗衡,苞之以六合,罗之以纪纲,改之以灾变,告之以祯祥,动之以生杀,悟之以文章。故在天者可见,在地者可量,在物者可纪,在人者可相。”(《道基篇》)

又说:“圣人因其势而调之,使小大不得相逾,方圆不得相干,分之以度,纪之以节,星不昼见,日不夜照,雷不冬发,霜不夏降,臣不凌君,则阴不侵阳。盛夏不暑,隆冬不霜,黑气苞日,彗星扬光,虹蜺冬见,蛰虫夏藏,荧惑乱宿,众星失行,圣人因天变而正其失,理其端而正其本。”(《思务篇》)

又说:“故世衰道失,非天之所为也,乃君国者有以取之也。恶政生恶气,恶气生灾异。螟虫之类,随气而生;虹蜺之属,因政而见。治道失于下,则天文变于上;恶政流于民,则螟虫生于野。”(《新语•明诫篇》)。

董仲舒《春秋繁露》说:“美事召美类,恶事召恶类,类之相应而起也……帝王之将兴也,其美祥亦先见;其将亡也,妖孽亦先见物故以类相召也。《尚书》传言:周将兴之时,有大赤鸟衔谷之种,而集王屋之上者武王喜,诸大夫皆喜周公曰:茂哉,茂哉,天之见此以劝之也。”(《同类相动篇》)

又说:“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国家之失乃始萌芽,而天出灾害以谴告之;谴告之而不知变,乃见怪异以惊骇之,惊骇之尚不知畏恐,其殃咎乃至。以此见天意之仁而不欲陷人也。(《必仁且知篇》)

周敦颐《经学理窟》说:“书称天应如影响,其福祸果然否?大抵天道不可得而见,惟占之於民,人所悦则天必悦之,所恶则天必恶之,只为人心至公也,至众也。民虽至愚无知,惟於私己然后昏而不明,至於事不干碍处则自是公明。大抵众所向者必是理也,理则天道存焉,故欲知天者,占之於人可也。”

张载《张子正蒙•乾称篇》说:乾称父,坤成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又说:“以万物本一,故一能合异,以其能合异,故谓之感。……二端故有感,本一故能合。天地生万物,所受虽不同,皆无须臾之不感。”

《朱熹正蒙注》说:“自天地言之,只是一个气。自一身言之,我之气即祖先之气,亦只是一个气,所以才感必应。”“精神血气与时运相为流通。到凤不至,凰不出,明王不兴,其徵兆自是恁地。”王夫之说:“民之视听明威,皆天之神也,故民心之大同者,理在是,天即在是,而吉凶应之。”

《盐铁论•论灾》说:“故好行善者,天助以福,符瑞是也……好行恶者,天报以祸,妖灾是也。”《汉书•刑法志》说:“争城杀人盈城,争地杀人满野。孙吴商白之徒,皆身诛戮于前,而国灭亡于后。报应之势,各以类至,其道然矣。”

匡衡说:“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荡,善恶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动乎上,阴变则静者动,阳蔽则明者晻,水旱之灾随类而至。”(汉元帝问给事中匡衡以地震日食之变,匡衡上书如是说。选自《资治通鉴》)

康有为《孔子改制考叙》:“世运既变,治道斯移,则始於粗粝,终於精微,教化大行,家给人足,无怨望忿怒之患,强弱之难,无残贼妒嫉之人。民修德而美好,被发衔哺而游,毒蛇不螫,猛兽不搏,抵虫不触,朱草生,醴泉出,凤凰、麒麟游於郊陬,囹圄空虚,画衣裳而民不犯。”

综上所述,天人感应论为儒经和历代圣贤大儒所认可,可谓之儒家共识。

(五)外道
对于天人感应论,诸子百家大多持肯定态度。

《庄子齐物论》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渔父篇》说:“同类相从,同声相应,固天之理也。吾请释吾之所有而经子之所以。子之所以者,人事也。天子、诸侯、大夫、庶人,此四者自正,治之美也,四者离位而乱莫大焉。…阴阳不和,寒暑不时,以伤庶物,诸侯暴乱,擅相攘伐,以残民人,礼乐不节,财用穷匮,人伦不饬,百姓淫乱,天子有司之忧也。”

《黄帝内经》认为人体内气受自然界的大气和四时气候变化的影响,会出现规律性的变化,人体脏腑之气与四时气候变化相应。《灵枢•岁露》说:“人与天地相参也,与日月相应也。”

《管子侈靡篇》:“圣人者,阴阳理,故平外而险中。故信其情者伤其神、美其质者伤其文,化之美者应其名,变其美者应其时,不能兆其端者,灾及之。”

《吕氏春秋•应同篇》:“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类固相召,气同则合,声比则应。鼓宫而宫动,鼓角而角动。平地注水,水流湿;均薪施火,火就燥;山云草莽,水云鱼鳞,旱云烟火,雨云水波,无不皆类其所生以示人。故以龙致雨,以形逐影,师之所处,必生棘楚。祸福之所自来,众人以为命,安知其所。夫覆巢毁卵,则凤凰不至;刳兽食胎,则麒麟不来;干泽涸渔,则龟龙不往。”又引《商箴》曰:“天降灾布祥并有其职。”

《吕氏春秋•明理篇》将灾异分为风雨、寒暑、阴阳、四时、人、禽兽、草木、五谷、云、日月、星气等许多方面,每个感应之中又区分出许多种复杂情况。

《淮南子》认为,宇宙万物禀阴阳之气而生,故万物能够同类相生,同气相应。其《览冥训篇》说:“夫物类之相应,玄妙深微,知不能论, 辨不能解。”《泰俗训篇》说:“故圣人事穷而更为,法弊而改制,非乐变古易常也,将以救弊扶衰,黜淫济非,以调天地之气,顺万物之宜也。”

《潜夫论•本政》说:“凡人君之治,莫大于和阴阳。阴阳者,以天为本,天心顺则阴阳和,天心逆则阴阳乖。天以民为心,民安乐则天心顺,民愁苦则天心逆。”

墨家反儒,但在这方面亦不谋而合。《墨子法仪篇》说:“爱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恶人贼人者,天必祸之。曰:杀不辜者,得不祥焉。”《尚同中篇》说:“既尚同于天子,而未尚同乎天者,则天灾将犹未止也。故当若天降寒热不节,雪霜雨露不时,五谷不熟,六畜不遂,疾灾戾疫,飘风苦雨,存臻而至者,此天之罚也。”

《天志篇》说:“天子有善,天能赏之。天子有过,天能罚之。天子赏罚不当,听狱不中,天下疾病祸福,霜露不时。”

《天志篇》又说:“曰:杀不辜者,天予不祥。不辜者谁也?曰:人也。予之不祥者谁也?曰:天也。若天不爱民之厚,夫胡说人杀不辜,而天予之不祥哉?此吾之所以知天之爱民之厚也。”明确指出乱杀无辜将导致的恶果。当然,墨家对天道作了人格化处理,认知过于肤浅,不为儒家许可。

《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说:“佛告阿难:若有国土,灾难起时,是土国王,若以正法治国,宽纵人物,不枉众生,赦诸有过,七日七夜,身心精进,诵持如是大悲心陀罗尼神咒,令彼国土,一切灾难悉皆除灭,五谷丰登,万姓安乐。”

二、灾异现象
《春秋》中有大量关于天人感应的事实记载,包括各种灾异现象。天人感应说又称灾异说。灾异现象有其自然性和合理性,与宗教神迹大不同。

灾与异有别,董仲舒说:“天地之物,有不常之变者,谓之异,小者谓之灾。灾常先至而异乃随之。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也。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诗云:畏天之威。殆此谓也。”(《必仁且知》)不常之变即反常现象,小者称为灾,是上天的谴责;大者称为异,是上天的惩罚。

《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之间的灾异,有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雷、春凋、秋荣、陨霜不杀、水旱、螟虫、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等等。《史记•天官书》、《汉书•五行志》也有大量灾异记载。

《左传》认为,物反常为妖,天反常为灾,人反常为乱,妖灾因乱而作。《左传•宣公十五年》,伯宗回答晋候语云:“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故文,反正为乏。”孔颖达疏引伏虔云:“言人反正者,皆乏绝之道也。”可见天灾源于人祸,人祸强化天灾,天灾人祸,相互促进。

“妖由人兴”这句话出自《左传•庄公四年》:六年前,在郑国国都的南门下面,门里一条蛇和门外一条蛇相斗,门里的蛇被咬死。过了六年而郑厉公回国。鲁庄公听说这件事,向申繻询问厉公的回国与妖蛇有没有关系。

申繻回答说:“人之所忌,其气焰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意思是说,一个人是否会遇到他所顾忌的事,是由他自己的气焰决定的。妖孽的出现是由于人事。人没有毛病,妖孽就起不了作用。人抛弃正道,妖孽就出现了,所以才有妖孽。

既然妖由人兴,人们关注的重点不应是妖孽,而应是人事。如果人事美善,即使有天灾也无害。《左传昭公四年》:“大雨雹,季武子问于申丰曰:雹可御乎?对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灾”云。

申丰此言说的圆。圣人为王,阴阳协调,天不下大雹,即使下大雹,也不会造成危害。天子德盛,政治良好,不仅没有人祸,也有能力把各种天灾的危害性降到最低程度。

《左传僖公二十一年》记载:“夏,大旱。公欲焚巫兀。臧文仲曰:非旱备也。修城郭,贬食省用,务穑劝分,此其务也。巫兀何为?天欲杀之,则如勿生;若能为旱,焚之滋甚。公从之。是岁也,饥而不害。”僖公二十一年夏,鲁国发生大旱灾,僖公要烧死女巫以求雨,臧文仲力阻之,并提出了一系列抗旱保民的措施,被僖公采纳。因此,这一年虽然大旱,但没有产生大害。

董仲舒在《贤良对策》中指出:孔子作《春秋》,“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凡是《春秋》所讥刺的,必然有灾害现象出现:凡是《春秋》所痛恶的,也必然有怪异现象出现。“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人事有失导致阴阳失调,阴阳失调就引起风雨失节。人事的极善极恶,都可以引起天变,导致重大灾异。

因为天人感应,世愈乱灾异愈多。《春秋》记载了灾异一百二十二,如日食三十六,陨石一,不雨七,无冰三,大雨震电一,雨雪三,大雪雷三,地震五,山崩二,大水九,大旱二,饥二,无麦苗一…诸如此类。

《公羊传》十六次说:“此何以书?记灾也。”又三十二次说:“此何以书?记异也。”如“大雩。大雩者何?旱祭也。然则何以不言旱?言雩则旱见;言旱则雩不见。何以书?记灾也。”何休注:“旱者,政教不施之应。先是桓公无王行,比为天子所聘,得志益骄,去国远狩,大城祝丘,故致此旱。”

需要说明的是,董仲舒和某些公羊家对灾异与人事作了过于刻板牵强的对应。如何休认为,旱灾是政教不施的缘故;董仲舒说:“臣行刑罚执法不得其中,怨气盛,并滥及良善,则月蚀。”旱灾和月蚀原因很多,未必与政教不施、刑罚不中有关,月蚀更未必是董仲舒的责任。

定元年冬十月《春秋》书曰“陨霜杀菽”。董仲舒说:“菽,草之强者。天戒若曰加诛于强臣。言菽,以微见季氏之罚也。”说这个现象是上天提醒定公应该及早诛杀季氏。其然,岂其然乎?

又说:“王者与臣无礼貌,不肃敬,则木不曲直,而夏多暴风。风者,木之气也,其音角也,故应以暴风。”又说:“五星失行度者,臣非其人,贤不肖并立,臣乱于下,则星错于上。”其然,岂其然乎?

一些灾异现象或与“国家之失”有关,但全部归咎于政治或帝王,并将灾异和帝王行为一一对应起来,列表一般作了一个系统的类比,如阴雨象征什么,天旱象征什么,四时失时象征什么,日月失序象片什么,山崩地裂象征什么,皆未必然也。神无方而易无体,天人之间相互影响感应的方式和结果,充满无限的可能性和不可预测性。

或称“董子是孔子之后儒家的第一人”,过了。他是外王大师,于汉朝儒制建设有奠基之功,然内圣不足,不足为道统传人。他说“天”,宗教味过重。天人感应,原是天人不二、心物一元题中应有之义,他的理解却有僵硬肤浅之嫌;“屈民伸君”说偏离民本论(非违悖,盖有“曲君伸天”说配套)

谶纬之书特别喜欢将天象与具体的人事一一对应罗列起来,例如,“当赦而不赦,月为之蚀。”(《尚书纬》)“辰星犯岁星,为兵。”(司马彪《天文志》)诸如此类,更是高于僵化和简单化了。真理过了度就成了谬误。

宇宙自然与人类生命同乎乾元道体,本于“一体之仁”,天人有感应,理所当然,人事世事变迁与天象物象变化之间的感应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具体方式和表现更是千殊万异,因时因地因人而异,焉能一概而论?

三、孔子之叹
楚简《鲁邦大旱》篇记载:“鲁邦大旱,哀公谓孔子:子不为我图之?孔子答曰:邦大旱,毋乃失诸刑与德乎?”(《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第二册《鲁邦大旱》)孔子认为鲁邦大旱的原因大概是“失诸刑与德”,最好的抗旱办法就是“正刑与德,以事上天。”在刑法和道德上拨乱反正,做好敬天保民的工作。

《子罕篇》中孔子说:“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凤鸟不来,河图不出,我没有希望了!孔子以凤图之说,表达言不得用、身不得位、道不能行的悲哀和无奈。吾已矣夫,意谓我没有希望了,我没有办法了,我见不到文明盛世了。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鲁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孙氏车子商获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图,雒不出书,吾已矣夫!”夫子“吾已矣夫”的深沉叹息,透过两千五百多年的时光,让我共鸣而潸然,也让我体会到了孔子的天人感应思想。

凤鸟,祥瑞之禽,百鸟之王。凤鸟的出现,象征着圣王出世,行道有望。史籍记载,凤凰舜时来仪,文王时鸣于岐山,黄帝时、少昊时、周成王时都来过。《尚书•益稷》说:“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击石拊石,百兽率舞。”疏曰:“箫韶之乐,作之九成,以至凤凰来而有容仪也。”箫韶是虞舜之乐。箫韶之曲连续演奏九章,凤凰也随乐声翩翩起舞。

《白虎通》说:“凤凰者,禽之长也,上有明王,太平,乃来居广都之野。”又云:黄帝时,凤凰蔽日,而至止于东园,终日不去”。张尚瑗《三传折诸•左传折诸》:“凤鸟适至”注引《中候握河纪》云:“尧即政七十年,凤凰止庭。伯禹拜曰:昔帝轩提象,凤巢阿阁。

凤凰来仪为圣王出现的标志,关此,纬书中广有记载。《尚书•中侯》:“黄帝时天气休通五行期化,凤凰巢阿阁讙于树。”又说:“周公归政于成王,天下太平,制礼作乐,凤凰翔庭。”《春秋纬》:“黄帝坐于扈阁,凤凰衔书致帝前,其中得五始之文焉。”《乐纬》说:“是以清和上升,天下乐其风俗,凤凰来仪,百兽率舞,神龙升降,灵龟晏宁。”《乐纬•稽耀嘉》说:“国安,其主好文,则凤凰来翔。”

图指河图,其出现是圣人受命而王的预兆。传上古伏羲时代,黄河中有龙马背上驮着八卦图出现。《周易•系辞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礼记•礼运》:“河出马图”。《尚书•周书•顾命篇》记载,康王登基的时候,“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河图与大玉、夷玉、天球等放置在东边。孔安国传:“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以画八卦,谓之河图。”《四书释地》说,河图不必定伏羲时出现,黄帝时也出,尧舜禹时叠出,成王周公时又出,载诸史志。

在《论语》中,孔子多次提到道体之天。孔子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八佾篇》)得罪于天,祷告、祈祷是没有用的。反过来也可以说,无违于天,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就用不着祝祷,应天敬天,就是祷天,故孔子中说“丘之祷久矣”。

(《述而篇》)“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子罕篇》)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先进篇》)“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述而篇》)“吾谁欺?欺天乎?”(《子罕篇》)“知我者其天乎?”(《宪问篇》)

上述的天都是在“性与天道”的意义上说的。孔子五十知天命,对天人之间息息相通、互相感应的关系,自然有者深刻的理解。

四、天人合一
天人感应的理论依据或者说哲学基础是万物一体和天人合一。

在儒家话语系统中,天是个多义词,或指自然的天,物质的天,与地相对的天,如《诗经•绸缪》“三星在天”之天,孟子“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之天,《荀子•天论篇》中的天;或指天性的天,即“天命之谓性”的天性,即性体;或指天道的天,道体的天,即“天行健”的天,《尚书》中的昊天指的就是道体,上帝则是道体的形象化,相当于庄子说的真宰。

道体是宇宙的本质,性体是生命的本质,即人的本来面目。道体性体,其实一也,于宇宙而言为道体,于生命而言为性体。生命小宇宙,宇宙大生命;我心即是宇宙,宇宙即是我心,这些说法似乎很深奥,其实是宇宙生命之常理,不仅仅是比喻而已。明白于此,就不难解悟天地万物一体同仁之理,不难对天人感应说作出正确理解了。

道体的天与自然的天是本与末、体与用、本质与现象的关系,道体为本质,自然的天为现象,宇宙万象包括人类都是现象---都是乾元道体所“现”出来的“象”。
人类生命和天地万物无论怎样千殊万异,但追根溯源,都借资和根源于乾元,相互之间自然有相通处,可以相互感应。

《易经》说:“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乾元即道体,统天的天则是自然的天,乾元是宇宙万物的原始资本,当然也是宇宙的最高统帅。天地万物一体同仁,就是因为同出于乾元,统归于乾元。

俗话说五百年前是一家,科学家说,180亿年前宇宙万物是一点,那可比一家子亲密得多也。那个点就是奇点,宇宙是一个大系统,相互之间有着先天性的联系,人与人、人与物、人与天都存在着各种因果感应关系,故宇宙生命是一个息息相通的命运共同体,也意味着万物有某种共同点,有可以相通处。科学家说的奇点,非《易经》之乾元,但可以方便理解为一种初始的乾元之气。

前面《世说新语》中远公“易以感为体”之说并不准确,盖易有简易、变易、不易三义,感应属于变易的范畴,不易才是更加根本的。正确的说法是“易以乾为体”,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乾元统括简易、变易、不易三义。

天人有感应,是因为天人一体,万物一体,宇宙万象包括人类无不“以乾为体”。《易经》乾卦开宗明义一句“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就是对“万物一体”最中正的阐说。乾元为万物之体,儒家天人感应论就建立在万物一体论基础上。乾主坤辅,乾父坤母,乾坤统于乾元,没有乾就没有坤,没有一切。

“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不二;“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坤不二。乾元主管宇宙的启动,坤元负责万物的造作。知是主管义,如知县知府,乾元知宇宙万物,是宇宙最高主管。作是造作义,坤元负责万物的生成。乾坤都是万物的创造者,乾元侧重于创,开创,开辟;坤元侧重于造,制造。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器不二。乾元为道,万物为器。孔子说“君子不器”和“下学上达”,就是要求君子通过三纲领八条目的各种学习和实践活动,上达“性与天道”。

孟子深证天人合一之理,故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尽心知性则知天,存心养性可事天,盖人之本心本性即天性,完全同一。

孟子说:“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孟子尽心上》)万物皆备于我,这个我自然是就本性而言。人之本性即天之本体(道体),万物以道体为本,这才是“万物皆备于我”的深意。对这一妙义真理,贤人解悟,圣人彻证。

“反身而诚”不仅是一般的反躬自问,而是“反”到自性深处,“反闻闻自性”,那才是乐在其中,至乐无穷。“反身而诚”的诚字,指的是天之本体、人之本性的特征。孟子说:“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离娄上篇》)将诚字提到了本体论的高度。

这也是子思和《中庸》的思想。《中庸》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中庸》又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将人性、物性、天性统一于本性,天人合一于至诚,就是与天地参。《荀子天论篇》说:“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杨倞注:“人能治天时地财而用之,则是参乎天地。”

如此,感应祥瑞和前知吉凶就是逻辑的必然,故《中庸》接着说:“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论语正义》解释:“祯祥,吉之萌兆。祥,善也。言国家之将兴,必先有嘉庆善祥也。文说祯祥者,言人有至诚,天地不能隐,如文王有至诚,招赤雀之瑞也。国本有今异曰祯,本无今有曰祥。何为本有今异者?何胤云:国本有雀,今有赤雀来,是祯也。国本无凤,今有凤来,是祥也。”

解悟万物一体,自然明白一个至关重要的道理:人类和宇宙是全息的,人体是一个有机整体,宇宙也是一个各部分之间全息关联的统一整体,因此,心坏一起坏,人对自然环境的破坏会反过来伤害人类,人对任何人犯罪最后都会伤害自己。

恶就是一种害他害己的轮回,个人危害他人危害社会要遭恶报,人类危害自然危害天地万物同样会招致严重恶果。恶就像飞去来器,无论投向哪个方向,害的是谁,最终都会回转来害了自己。

虽与儒家的认知有所不同,但佛道两家对天人合一之理也有相当深刻的认证。佛教说:“万法唯心,三界唯识。”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又说:“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万物齐一”、“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秋水篇》)“万物一府”( 《天地篇》)他们都是得乎道的有德者。

五、大人得天独厚
对于天人合一、万物一体之理,有的人生而知之,有的人学而知之,有的人学而不知,百姓日用而不知。儒家大学重在学习此理,大人必能觉悟此理。《大学问》开宗明义:

“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焉。若夫间形骸而分尔我者,小人矣。大人之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其与天地万物而为一也。岂惟大人,虽小人之心亦莫不然,彼顾自小之耳。是故见孺子之入井,而必有怵惕恻隐之心焉,是其仁之与孺子而为一体也。孺子犹同类者也,见鸟兽之哀鸣觳觫,而必有不忍之心,是其仁之与鸟兽而为一体也。鸟兽犹有知觉者也,见草木之摧折而必有悯恤之心焉,是其仁之与草木而为一体也。草木犹有生意者也,见瓦石之毁坏而必有顾惜之心焉,是其仁之与瓦石而为一体也。”

明其明德,致其良知,解悟天地万物一体之理,自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自然仁者爱人,具有民胞物与、己饥己溺的情怀,充满亲亲仁民爱物的道德冲动,吉凶与民同患。这就是大人,大在其心,大在其德。所以《易经》说: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下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

高明配天,博厚配地。天德健动,生生不息,新新不已,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德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大公至正。大人“与天地合其德”,就是兼备天地之德。

儒家圣王都是大人,都是“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和“天人合德”的榜样。如周文王,《诗经》中歌颂、赞美文王诗篇的很多,最有名的是《维天之命》,是《周颂》的第二篇,周公为祭祀周文王之作。诗曰:“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

前四句说文王奉天承运,品德纯美;后四句说文王德业泽被后代,后代当遵其遗教发扬光大。大意是:是那上天之命,庄严粹美无极。多么庄严啊光明辉耀,文王的品德纯粹无比。美好啊让我宁静,我接受牢记恩惠。顺着我文王道路,后代实践全心全意。

周成王效法文王、武王之道,继文武之治后又开创了成康之治,创造了“刑措四十余年而不用”的政治奇迹。《诗经》赞美他弘扬善德,受到人们的爱戴,也得到上天的福佑:“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大雅•假乐》)

一些大臣也很大。如仲山甫,原是一介平民,曾经务农经商,周宣王元年,受举荐入王室,任太宰。他废除“公田制”和“力役地租”,全面推行“私田制”和“什一而税”,鼓励农民开垦荒地,大力发展商业等,造就了周宣王时期的繁荣,史称“宣王中兴”。

《诗经•大雅•烝民》是颂扬仲山甫的诗歌。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监有周,昭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意谓天道生下众多人.有着形体有理则。人民秉持性之常,最为爱好是美德。上天监临周王朝,昭明之德降下土。保佑这位周天子,生下宰辅仲山甫。

本诗是天人合一和天人感应之理形象说明,开头四句尤有深意,揭示了“天命之性”的本质性美好。孟子在《告子章》中引此四句与孔子的阐释作为“性善论”的依据。朱熹《诗集传》说:‘昔孔子读诗至此而赞之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而孟子引之以证性善之说。其旨深矣。读者致思焉。”

《小雅•桑扈》说:“交交桑扈,有莺其羽。君子乐胥,受天之祜。交交桑扈,有莺其领。君子乐胥,万邦之屏。”云。

大意是,小青雀灵俏地飞飞,羽翎斑斓耀五彩。大周天子心欢畅,受到上天护佑,福禄无疆,堪称万民的屏障,堪称诸侯的榜样。如果他不内敛和恭谨,就没有如此厚福!正因为不骄躁不傲慢,自有万千福禄聚身上。可见,敬天保民,大善大德,人不求福,福来求人也。

大人必得天祐,自有天相,当然,也自能正确理解天人感应说。政善草木荣,德盛天地和,反过来,人心不仁,天心不佑;道德崩溃,天崩地裂;人心败坏,天塌地陷。

《诗经•小雅•十月之交》描写了地震及同一时期发生的日蚀等多种反常现象,归因于朝廷“不用其良”坏人专权败政。厉王、幽王之时,“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百川沸腾,山冢碎崩。”(《小雅•十月之交》),《诗经》作者认为这是上天的灾异谴告,是对政治失德和反常敲响的警钟。

政治无道,社会无序,人心无明,天灾地祸包括地震地陷都会特别频繁。盖恶心恶业,感召各种恶物,包括恶制恶法恶魔恶鬼邪说邪教。自然生态的破坏,水和空气的污染,都源于人心的恶化,大量破坏污染都是人为的。

恶习是一切罪恶的根源,罪恶是一切人祸的来源,也是很多天灾的引线。如果没有罪恶和人祸,天灾会减到最少,纵然发生,其危害性也可以减到最低。恶习与恶行相辅相成,恶习发而为恶行,恶行又凝而为恶习。儒佛道都是化解和改良人类恶习的对症之药,其中儒家又是最为对症和有效的。

很多环境问题,表层原因是生态问题,深层原因是政治问题,更深层原因在人心。人心恶化,一切恶化,意念思想言行风俗社会政治制度文化,一切无不恶化和污染,直到生态环境包括空气。

下面邪气怨气戾气旺盛,上面阴气秽气毒气持恒结聚不散,故雾霾特别严重的国度,人性往往特别败坏。现中国“灾害这边独多”的状况,为天人感应论提供了最好的现实证明。西方若袖手旁观,也会受到影响,中国一人天下一家故。2014-3-23余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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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发于东海儒钟公众号

本文资料来源:
(清)王珍聘《大戴礼记解诂》,中华书局1983年3月第一版
(清)程树德撰《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8月第1版
(清)陈立撰《白虎通疏证》中华书局1994年8月第1版
《韩诗外传集释》中华书局1980年6月第1版
苏舆《春秋繁露义证》中华书局1992年12月第1版
陈戍国《礼记校注》 岳麓书社2004年5月第1版
杨天宇撰《周礼译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7月第1版
李民、王健撰《尚书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7第一版。
陈奇猷《吕氏春秋校释》,学林出版社1984年4月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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